【原创】Heavy Fire(米妙)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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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Heavy Fire(米妙)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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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Heavy Fire》


他们效忠于一种具有数千年历史的制度,非人道的制度,为了杀或被杀的制度。他们心中的大义铸就于死人煞白而冰冷的前额。
无论冠以谁的名,这也从来不是白发苍苍的事业,像青春的血性那么痛和狠。女神的权杖下堆积着尸骨成山的胜利。
十二宫像浮现在波涛起伏的历史之上,神的名字穿过它们,如同阳光穿过大理石穹顶下空荡荡的理想。
他们比肩而立,身影如同丰碑。背后,黄昏滚滚而来。


Milo
米罗走出教皇厅时天已经黑了,他没有急着走,而是站在高大的拱券下给自己点了根烟。他抽烟的姿态懒散,带着一种对未来毫无打算的轻松。
这时迪斯马斯克也走了出来,他站在米罗旁边,同样点了根烟。
“你真的要选择做刺客?”巨蟹座扫了他一眼,他的语气里没有多少询问的意思。他年纪轻轻,已经有一副带着浪荡脾气的神色和嗓音。
米罗吹出一串烟圈后才说:“我能怎么办?反正都是选别人的剩菜。”他的语气冷淡,而嘴边猩红的烟头具有一流的表现力。
“你干嘛不去做老师,”迪斯马斯克咬着烟短促地笑了一声,很坦白地展现自己的恶意,“你知道,就像卡妙那样。”
米罗沉默了一下,然后笑了起来。他从不会表现得被动,只要他想,他能笑得比任何人都愉快:“很不幸,他喜欢给小鬼换尿布,但我干嘛要跟在后面参观他当老爸?”他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,灰蓝色的眼珠折射着即将来临的午夜。
“我以为,你知道,你会为了他做出点职业选择上的牺牲,”迪斯马斯克往自己的影子上弹烟灰,“既然你们早就操熟了对方。”
米罗眨了下眼,用一种成年人的方式。他们的一切都是加倍的,力量,情感,美和罪,早熟也注定早夭。世人赞叹他们的超群,却忘了那些年轻的脸上有终将殉道的天兆。
“我以为目前这还是个新闻,”他懒洋洋地说,“我们并不怎么高调。”
“你们看得我眼睛都他妈的花了,”迪斯马斯克拍拍他的肩膀,“怎么样?现在后悔还来得及,我帮你给那家伙说点儿好话。”
米罗没回答。他眺望着远方,那里逐渐浮现出一轮苍白而易于受损的月亮。他荣耀般显赫的浓艳金发,俊美而年轻的脸,他笔直得似乎永不会倒下的身影,在将至的黑夜里清晰得逼人。
他想起卡妙时,如同已想起他千万遍。
烟抽完了,但总有下一支。米罗迈开脚步往下走去,迈向他脚下那片清醒,理智,粗糙又直接的黑色身影。


Camus
圣域像是一条载着偷渡客的轮船,在航行太久后失去了航向。又像来自灾难里的救生艇,身边都是遇难者,却没有救星。
而神是什么?是浩淼无情的海面,让人向往又绝望的天际线,还是头顶那一片雄伟的夺目的空白的天?无论那是什么,都绝不会是目的地。
神需要人具有的天赋仅仅是绝望然后跪下来祈求。
他还这么年轻,就把作为女神圣斗士的本质看清得太早。卡妙知道这其实没有任何好处,只会让生命显得不足一道,耐心耗尽,满心厌弃。他深知他们不过是神权与信仰之间的一排针脚,衔接仁慈和惩戒的一列壕沟。非人性的,行杀戮的,不长命的。
所以,卡妙认为自己会被米罗吸引,从根本上是源自于对现况的疲惫和对未来的怠惰。米罗像是一道锋利的、富有生命力的、痛快淋漓的伤口,他需要他,即使知道这本质上是有害的。但无论如何,这感情绝非正面,是说不出口的,该压抑的,是躲在暗处需要留神的。
或者说,他应该尝试自救而不是自残。
“水瓶座卡妙,如你所知,女神雅典娜已降生在圣域,”教皇坐在高高的玉座上,他的声音让人不敢妄动。三重冠下是一片讳莫如深的阴影,牢牢笼罩了他的脸,“你是否做好了为女神终生效力的准备?”
“是的。”卡妙单膝跪在长长的阶梯前,抬头仰望着阶梯顶端,血海般翻涌的重重帷幕间,教皇的身影如权势般巍峨,那身漆黑的法衣有君临一切色彩的肃穆与森严。
“圣域需要两种角色,”教皇放缓了语气,他的声音可以说是好整以暇,似乎在等一出好戏,“武器,或者锻造武器的手。前者要放弃人性,听凭自己为人所用,而后者,后者需要专注和盲目,心怀真相却从不道破。你是哪一种?”
“说到底,这都是杀业。”卡妙冷静地看着上位者。
“你以为你们修炼的那些杀招都是用来干什么的?”教皇轻轻笑了笑,他不怕透露情绪,阴谋和罪恶早已养熟了他,让他跨过了以拳头和勇气开辟前路的阶段。“没有杀业,你们一无是处。”
接下去的寂静有种对峙的意味,两人的身影纹丝不动,看上去像一幅亘古的宗教油画。谈论纤尘不染的美德,为大势就义,谈论忠诚和殉道。
在教皇殿背后,女神像的眼睛司空见惯,看尽一切已经实践和还未实践的罪行。一切默许都是为了裁决,一切给予都是为了收回。
“如果是那样,我选择做锻造武器的手,”最后,卡妙说,他的声音尚且属于少年,但在说出这句话后,有什么横亘在他与他年轻的面容之间,让他永远没法回头,“我选择保留人性。”
教皇玩味地说:“你不可能不懂,无论对于哪种角色来说,人性都只是个累赘。”
“那是活着的证明。”卡妙冷淡地回答,他的声音回荡在空阔阴暗的教皇厅里,势单力薄。
“那会害死你,但我不反对,”教皇用一种几乎是温柔的语气说,他的声音年轻而优美,毫无垂暮之势,“只要记得,在死前证明你作为战士的价值。”
“作为谁的战士?”卡妙提出了一个并不明智的问题。
“无论贴着什么标签,酒也不会走味,何不选你喜欢的那个,”教皇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,“明日动身去西伯利亚,水瓶座,你的学生在等你。”
卡妙略微颔首,站起身往厅外走去。当他快走到门口时,米罗和迪斯马斯克走了进来。
两人擦肩而过时,都没有看对方。


Milo
在面对面时,他没有隐藏,他们也并不惊讶。
当撒加取下三重冠时,米罗和迪斯马斯克正抬起头望向他,时机吻合完美,像一场同谋。
昔日权利已凋敝成秋风,这一刻,撒加作为一个关于反叛的神话成为新的不朽。他斜靠在高大的玉座上,一只手撑着侧脸,袖子滑下,露出他还不够成熟的手臂。那尚且属于少年的手腕显得很不胜任,对犯罪,也对他野心勃勃的理想。权力在他修长而苍白的指尖失去了体重。
在他的手中,神权被人葬。
“你们好像不太吃惊。”撒加微微笑了笑,在经历过血和罪的洗礼后,他的面容显得更加细致而阴郁,他的眼睛在暗处蓝得令人惊愕,坚硬,清醒,没有一个梦能让他停留。
“你办到了一件大事,”迪斯马斯克也笑了笑,“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尊敬你,法座。”
米罗没有说话,他望着撒加,不发一语。
沉默细长,尖锐,充满变数。
“天蝎座,你的眼神像个要不到糖的小鬼,”撒加温和地说,“你希望我为你证明什么?”
“加隆呢?”米罗问。
“那是谁。”撒加眯起眼睛盯着他。
“他死了?”
“你在说一个不存在的人,”撒加露出一个刺骨的笑,他的心仿佛已经固若金汤,可以面不改色谈论然后遗忘,“如果你还想继续,我可以亲手给你个警告。”
米罗有双冷酷,睥睨,同时又不喜欢忍耐的眼睛,当他像这样凝视时,对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底聚集着旺盛燃烧的灵魂。
“你们可以为我杀人,”撒加将三重冠放在膝盖上,好整以暇地望着下面的两个人,“而且你们会干得很好。”
“我听说有选择。”米罗的语气玩味又轻佻。
“我听说你没这么蠢。”撒加有趣地看着他。
迪斯马斯克耸耸肩:“我没意见,这很对我胃口。”
撒加看着米罗,很好奇他要说点什么,他不经意似地提起:“你知道,卡妙选择做老师。”
米罗笑得轻松又好看:“所以你认为我会选择做刺客?”
撒加没有立刻回答,他望着米罗看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你们注定走不同的路,谁知道呢?也许你会害死他,你一向善于报复。”他的语气郁郁寡欢,又显得忧心,好像回到杀业童贞未被破除的最初。
当米罗走过双鱼宫时,他想到的是撒加的那句话。他会害死卡妙,他要报复他。
他不相信命运,也知道谁都不是先知,但奇怪的是,米罗对撒加的那句话并不能忘得很快。结局正在被他们共同喂养,也许有人先看到了。无论如何,两人不同的选择正是一条歧路的开头。
他走过双鱼宫前面的玫瑰园,月光下的玫瑰像一片妩媚而情意绵绵的鬼火。米罗看到他时,阿布罗迪正在给玫瑰剪枝,他冲他点了下头打算继续往前走。
“米罗,”阿布罗迪站起来,“你见过撒加了。“
米罗停了下来,他狐疑地看着阿布罗迪,双鱼座战士无瑕的脸在月色中奇迹般浮现,夺人眼目。他穿着身松垮的袍子,那具少年的身体像一件被草草包裹起来的卡拉拉大理石雕像。
“我也选择做刺客,”阿布罗迪随手扯下一片花瓣,在指间揉碎,“撒加大概是想,我不知道,给自己弄个亲信团?”
米罗挑挑眉:“如果是那样,他该失望了,”他又冷又短地笑了一下,“他从来都不合我口味。”
“他会死的,”阿布罗迪看着月光下浓艳的玫瑰,“对他好点,起码不用这么苛刻。”
紧跟着一阵沉默。米罗感到烦躁,他在衣袋里翻了翻,烟抽完了。
在圣域,撒加的叛变在目前还保有一丝神秘感,知道或猜到真相的人不约而同对此三缄其口,不管出于哪种心态,他们本质上都是同谋,因为他们在真相面前装聋作哑,目不识丁。
撒加篡权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宣布射手座企图刺杀女神,失败后携雅典娜逃跑,被摩羯座作为叛徒除掉。接下来,白羊座动身前往帕米尔,没有教皇的命令终生不得重返圣域。教皇的刺客们陆续前往各地手刃各种忤逆之声,无论白银还是青铜同为草芥。
这一时期的圣域,教皇玉座高高在上,冠冕下的血光照亮了并不深奥的历史。
撒加被笼罩在三重冠下黑暗而沉重的命运里,他投下的阴影也遍及整个圣域,于是理想变成误会,叛乱变成讴歌。然而米罗同意阿布罗迪的说法,撒加会死,在射手座手中失踪的雅典娜始终是最大的隐患。他会死于自身的优柔寡断。
在心底,米罗对撒加拖泥带水的风格不以为然,他轻蔑地猜测撒加是否妄想达到善恶的两全其美。
“卡妙选择做老师,很符合他的风格。”阿布罗迪继续说。
米罗不耐烦地冷笑一声:“为什么你们都想提醒我?他选了什么他妈的关我什么事?”说完他离开了。
阿布罗迪目送他远去,记起明天要动身去仙女岛,想到这里时,他的眼前刮过意兴阑珊的冷风。


Camus
米罗出现的时候卡妙正在水瓶宫偏厅里收拾行李,他寥寥无几的家当摊在床上,甚至不够塞满一个行李箱。
米罗走到床边,拿起扔在床单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,然后靠着床头坐下。
卡妙没理他,只顾往打开的行李箱里扔东西。
在这个夜晚与下个夜晚黑黢黢的停顿之间,他们共处一室,卡妙的侧脸冷峻,而米罗嘴边的烟头红得剧痛而充满腥气。
“打算去哪。”米罗咬着烟问,声音有点含糊。
“西伯利亚。”卡妙头也不抬地回答道。
米罗笑了一下,他坐直身,伸手握住了卡妙的后颈,他温热的手掌像件刑具一样完美地拿捏住卡妙的脖子,他把嘴里的烟吹到卡妙的侧脸上,有趣地看着对方皱了皱眉。
“我以为我们有个约定,”他附在卡妙的耳边笑嘻嘻地说,声音又冷又温存,“我以为你不该违背它。”
卡妙侧过脸看向米罗,这种贴近的对视危险而没有必要,但他们都没有中断。
“我有我的想法,你可以不接受,但也不该指责,”卡妙冷淡地说,他单膝跪在床上,任由米罗把握住自己的要害,“职业选择是我的私事。”
黑而冷的午夜缓缓降临到两人身上,米罗盯着卡妙看了一阵,然后猛地吻住他的嘴。天蝎座有甜蜜柔软的嘴唇,一双果断灵巧而狠毒的手,他有一颗黑暗,狭窄,獠牙般尖利的心,这一切让他长于攻击而难以受伤。卡妙明白,米罗浓烈深情的拥抱其实并无深意。
做爱激烈到如同一场绞杀,快乐得痛不欲生,紧跟着是死一般的疲惫。在次日清晨,米罗离开时卡妙没有睁开眼睛,他听到他的足迹被窗外的大雨所抹杀。
他的心陡直下坠。


Milo
他们分别得那么轻易,好像随时都能聚在一起吃饭,然而在卡妙离开圣域后的几年里,米罗一次都没去过西伯利亚。他不给理由,卡妙也从不过问,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看似好说话的无动于衷,这让米罗无比厌烦。
他想卡妙也不过如此,他以为把自己放在这里一点点冷掉,谁就会甘心变成他的狗?最初他不去见卡妙单纯是憎恶那地方的天气,他不喜欢那里猫叫一样凄厉的风声,后来,他任由西伯利亚褴褛的白色风雪抹杀了卡妙冷漠的脸。他不再常常想起他了。
他淡忘他容易得就如同当初热爱他,他那只活一瞬间的心,让一切在刀光一闪后没有下文。
两人再次重逢是在教皇的统治出现动摇时,四个青铜圣斗士簇拥着一位身形姣好的少女,宣称她是女神雅典娜,圣域的正牌统治者。
在这段时间内,圣域非常宁静,宁静得如同暴乱的潜伏期,全心等待一场草菅。
听完来自日本的消息后,撒加坐在玉座上,一脸厌烦地挥手让带信的杂兵下去。米罗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他,并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。
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米罗问,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没什么诚意的补充,“法座?”
撒加靠在并不舒服的玉座里,瞥了米罗一眼,温柔又莫测地笑了笑:“去叫卡妙回来。”
米罗盯着他,摆明了不喜欢这样的安排:“我可以去给你杀几个人。”
“我需要他,”撒加闭上眼睛,向后靠在椅背上,他高贵的前额像经历了太多霜雪一样苍白,那张浮雕般的侧脸体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忧郁,这一刻他像个活了太久的恨世者,不再有心力呼风唤雨的暴君,对自己的末路高瞻远瞩,停止叩问命运的凶吉。他打了个手势示意米罗离开,“去叫他回来。”


Camus
在西伯利亚生活很容易,这里的严寒足以冻结一切欲望。在这里生活得越久祈求也就越少,自我却更多。
卡妙的生活简单得像一场行军,每天的修行,烹饪,授课,采购翻来覆去地循环,他并没有给自己留时间,却反而有空想清楚了一些事。比如当初的选择是否真的出于理智,善恶的疆界要靠什么来打破,正义等于一个空谈,比如从小被灌输的理想,那个爱与正义的口号,本质上只是一个源远流长的悲剧而已。
比如他对米罗一味的忍耐和宽容简直像在对待某种怪癖,他忍受他像在忍受自然灾害、税收或者隐疾,或者说他忍受的不是米罗,而是自身的阴暗面。米罗比他更早发现了这点,但从不拆穿,只等他自我发现然后自我厌恶。他毫无慈悲,同时轻蔑又傲慢。
当米罗出现在他的意识里时,卡妙完全没有准备。当初在圣域他们偶尔会用小宇宙互相感知,即使两人就躺在同一张床上。小宇宙的交融有一种本真被接纳和触及的感受,比言谈和肢体接触更加私密和深入,卡妙喜欢这样,米罗喜欢他喜欢的,只在那时。
“撒加让你回来,”米罗的声音成熟了一些,那种甜而冷的磁性让他的嗓音非常迷人。他想起来又补了一句,“你知道他是教皇,对吧?”
他当然可以瞬移到西伯利亚来当面告诉他,但何必呢?这里这么冷,毫无情趣,不适合温存。
“一群被白日梦喂得太饱的小鬼要来找撒加的麻烦,”米罗嗤笑了一声,他若有所思地,“听说里面有你的徒弟。”
他的语气漫不经心,又单纯得别无他想,但精髓是没有血肉的。
“我会回去。”最后卡妙说。
“别太慢。撒加,我是说教皇,他像要债一样急。”消失前米罗轻佻地笑了一声,并且确保卡妙听到了。
当米罗的声音消失后,卡妙才感觉到他。他望向窗外,西伯利亚的冰原像一枚白药片,这里适合自责、消磨然后遗忘,极端的低温让他找到清醒和自制。但当他攀上睡眠的山巅,当他进入烈酒蒸腾出的醉境里时,他总能遇到米罗深邃得不可抵达的眼睛。
次日,卡妙返回圣域。与此同时,四位青铜圣斗士与城户纱织正动身前往雅典。


Milo
卡妙回到圣域的第二天,黄道十二宫之战开始了。
那是个阴天,天空一片不可告人的灰暗,一群狂热而拥挤的云遮蔽了太阳。城户纱织站在十二宫前,白得毫无血肉的裙裾猎猎飘扬,她的眼神温柔而刀枪不入。身边聚集着完全属于她的战士,让她能够洞烛先机地微笑。
米罗待在天蝎宫里抽烟,一边在地板上扔骰子玩。直到半个偏厅被烟雾灌满时,几个小鬼终于来了。米罗把烟头扔在地板上,踩着满地烟灰走出偏厅,他来到几个青铜圣斗士面前,毫不在意自己的圣衣上全是烟味。
他当然能一眼认出卡妙的徒弟,这个小鬼把卡妙那种冷飕飕的气质学到了几分,但少了优雅多了阴沉,还有一种毫无根据的自负,于是米罗怎么看他都觉得很讨厌,甚至不用刻意去挑剔。
这时他毫无悬念地想到卡妙,他回到圣域那天从天蝎宫经过时,两人有过一场面对面的谈话。都是废话。然而米罗居然记得非常清楚,他这才体会到压抑会让任何一种事物显得珍贵,更珍贵。
“急着去哪?”当卡妙来到天蝎宫时,米罗正等着他,他看着卡妙踏上长长的台阶向自己走来,那张雕琢般冷峻的脸并没有多大改变。这一幕熟悉得不留余地,两人都不能否认。
卡妙全副披挂,准备去觐见教皇,看到米罗时他的身影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往前。他来到米罗面前,停下来望着对方,他面无表情,但米罗知道他想说点什么,而他有种直觉,他不会喜欢将要听到的。
不妙的是,他的直觉从不失常。
“我该向你道歉,”卡妙说,他的目光专注而郑重,“虽然我并不指望你会懂。”
开头很烂,米罗想。他挑挑眉,很甜地问:“为什么不试试?我是个好学生,老师。”
卡妙没有理会他的嘲讽,他继续说:“在做职业选择时,我没有选择我想要的,而是逃避了我害怕的。你知道,恐惧更不能等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米罗的微笑迷人而拒人千里,他的眼睛仿佛凝聚了铁与金,流露出一股残酷的金属味。“我当然知道你有多软弱,卡妙,真可惜你没能让我吃惊,”他凑近些,笔直凝视着卡妙,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目光内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,“你从没让我吃惊,倒是很失望。”
卡妙没有说话,他最后看了米罗一眼,然后离开了。他挺拔的侧影让米罗记得分外清晰。他靠在柱子上目送卡妙远去,视线平稳,毫无闪失。
那一刻,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离得很远。是半途而废、知难而退,是阴影和对称,那场对十几岁的人而言显得太漫长的分别,是日落、冷风、即将展开的战役让他们离得很远。
他们正慢慢体会到,爱暗含利齿,爱漂浮无根,爱并不能除却烦恼,却带来荒诞的激情,诚实的谬误。无论是哪一种爱,前提必须是宽恕。他们都没做到,他们只会用溺水来解决口渴。
“我会杀了他,”米罗在小宇宙里告诉卡妙,“不为撒加,为我自己。”这个决定清楚,坚决,夹杂着一股让他感到疼痛的快意,而他相信卡妙轻易又准确地感受到他的意志。
卡妙用一片悬在半空的沉默作为回答。


Camus
卡妙完全相信米罗能言出必践,为了避免这件事真的发生,他抢先一步在天秤宫用冰灵柩封冻了他的学生。做这件事时他的心态并不正面,只有私欲导致的心虚。
他想他最终还是不具备战士该有的铁石心肠,他无法放弃人性,这就意味着作茧自缚,意味着重荷还有受苦。但能够避免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死去,就绝不能说是损失。
然而作为战士而言,他想拯救的两个人都比他更为合格。他的学生执意前行,而米罗,米罗只是米罗,他拦在闯宫者的前路上可以是为了撒加,为了到如今只是薄纸一重的正义,为了惩罚或者报复,他的行动只追随他善变的心,反复无常的自我让他坚不可摧。
卡妙站在水瓶宫前,他远眺钟楼,火钟已熄灭大半。


Milo
他的杀招以漫长和残忍著称,但结局却模棱两可。米罗看着躺在地上的人,他的对手已经遭受重创,只差最后一击。
他还在等什么?
米罗在那具死了大半的尸体边踱步,地板上全是他踩出来的血印。他想抽烟,却总在这时发现烟永远不够。他停下来,烦躁地盯着黑洞洞的穹顶看了一阵,最终还是听凭直觉行事。
没有杀死对手,米罗救活他后放他继续往前。
他很清楚前面有谁在等。
在这一刻,他的觉悟还远远落在后面,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付出那些自以为没有的东西。在这一刻米罗看着冰河远去的背影,对逼近眼前的结局满意到几乎抱憾。


Camus
冰河没有死在天蝎宫,对这个结果卡妙不感到惊讶,不欣慰也没有怒火。他明白米罗的用意绝非出自一时冲动,而是暗藏巧智和明确的目的性。米罗对他的报复毫不鬼祟,来得不早不晚,恰逢其时,他的高明之处在于将这件事交由冰河去办,交由一枚勇大于谋的棋子,一柄被卡妙贴身珍藏的凶器。他深知该瞄准哪个要害,该用哪种精微的武器,该以什么样的角度制造重创。他了解卡妙,尤其是不该被了解的那部分。
在这场由阴谋、权术、杀戮所奠基的战争中,两人之间这场较量阴暗又不为人知,他们的故事在宏大又悲怆的历史中只是一缕弦外之音,却影响了不止一人的终局。
卡妙的心脏变成了一声空响。在四下无人的水瓶宫里,他的身影像一棵深秋的树,伫立在叹息般的风中。
从未像此刻这样耐心,卡妙等着一手养大的结局,这结局没有袅袅的尾音,戛然而止,斩钉截铁,不留余地。他不再想起米罗,而是开始回忆他。
世界已无用处,被弃置一旁。


Milo
当卡妙死去时,钟楼顶上的火钟即将全灭。米罗坐在天蝎宫的台阶边,望着猩红而薄脆的月亮,感受着卡妙的小宇宙燃烧到辉煌的极致后迅速衰微下去,那个小宇宙如同轰然炸裂的恒星,在米罗的心中开拓出一片夺目又庞然的空白。他闭上眼睛,卡妙生命的余晖烙印在闭眼后的漆黑里,收复他曾在米罗身上失去的权利,成为与他相伴终生的痼疾。
米罗没有流泪,也没有目的被践行后的满足感,他的心仿佛被遗忘在空屋中的烛光,照亮他身体内部空无一人的静默。
黄道十二宫之战以伪教皇撒加自刎收场,米罗没有看到撒加的结局,他能想象那个男人是如何亲手刺穿自己的野心,刺穿他堂皇却空洞的理想。作为圣域第一位怀疑论者撒加开辟了一条先河,他肯定感觉死得其所。在死去的黄金圣斗士中,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作为撒加的党羽陪葬,修罗背负着手刃射手座的罪名。而卡妙,他的死完全出于私欲,这场共同谋划的死亡让生者与死者密不可分,成为历史狂潮中的局外人。
当米罗和剩下的几个人跪在被正名的雅典娜面前时,他仰起头看着女神。她有张恬静又空无一言的脸,表情带着一种空泛的仁慈。她温柔而遗憾地注视这尘世,俯视凡人的欲望,怜悯他们的悲喜,作为智慧和战争的女神她却像个圣处女,用她属于神的柔情,肃穆,无条件的悲悯让人下跪。
米罗仿佛能看到她的背后有一条滚滚征尘的毁灭之路,通往浩荡的光荣的虚无。他第一次理解撒加的用心,侍奉神的棋子只会沦为面目模糊的暴力符号。
跪倒在雅典娜光芒四射的权杖下,米罗预感到他的末日不远。一切陈陈相因,他自嘲地想这是否是一种报应。


Milo
死了五个人的圣域只是盘残局,只是挖好一半的坟冢。死亡被编了号,在慰灵地的墓碑上缩减成名字和称号,米罗等着自己那一份,等得几乎要不耐烦。
当钟楼顶上的火钟再次点燃时,米罗感觉自己败给了命运的神来一笔,死人复活回到他离开的地方,即将和他的杀人凶手面对面,这多妙,他怎么就想不到。
他感受着卡妙死而复活的小宇宙。在以往他还是个活人的时候,他的光芒像来自一颗稳定的行星,严寒但是晴朗,光色像山巅的冰雪一样洁净,而现在,他的小宇宙像是来自濒死前的高烧谵妄,燠热得不正常,闪耀着颅骨般的冷光。米罗不再能破译他,他不知道死亡的轻重,不知道那种只能尝一次的味道,除非那加诸于自身。他的陌生让米罗记起了曾经的熟悉。
这场战役较之上一场更为不易,不仅仅是对手更加强大,还因为要面对的一张张脸熟悉得如同切肤之痛。在女神殿,米罗甚至见到了活得像个鬼故事的加隆,传言和猜测给他增添了没用的神秘感,那张与撒加别无二致的脸却难以与后者混淆。在幼时还不明事理时,米罗曾经把偶然遇见的加隆视为自己难得投缘的玩伴,后者却在某一日消失在他兄弟深不见底的野心之中。米罗曾经以为他早就死了,看来兄弟感情远比旁人想象中的更加复杂。
米罗亲眼见识了撒加绝招的威力,形同雷电般一瞬而至又一瞬成空。他看着银河星爆轰出的深坑里加隆倒下的身影,为死人卷土重来的气势所惊叹。他暗忖卡妙会不会把最狠的杀招用在自己身上,而自己又能不能亲手杀了他,不以制裁的名义,而出自私欲。这想法让他跃跃欲试,他想自己仍旧没什么长进。
在女神殿以血为加隆正名后,天蝎座赶赴处女宫的沙罗双树园,此时,从冥界归来的叛徒正动用雅典娜的禁招。
史册将记载这一场战役。枯火焚战甲,莫逆以背向。


Camus
当米罗出现时,卡妙已经被剥夺了四感,仅剩听觉。两人之间新伤旧创,积重难返,他却仍旧想要亲眼见到米罗。
重回圣域之后,他再次感受到米罗的小宇宙,像充斥着热爱的心脏一样炽亮又灼人,像正午骄阳一样毫无阴影,像旺盛燃烧的火焰一样年轻,那赤金般的光辉缓解了卡妙在坟墓中浸透的一身入骨阴霾。他从未像这一刻那样贪念生的世界,然而,生还是为了再次阵亡,而他奢望米罗不用在此次战役中牺牲。
在冥界,复活后的黄金圣斗士聚集在一起,前白羊座、前教皇史昂站在他们中间,下达新的号召令。在下一场圣战即将展开前,为了地上世界危如累卵的处境,史昂和撒加之间的旧事被避之不谈,于冥界生还的黄金圣斗士很快达成共识。
卡妙听完了史昂的计划,他深知这是一场需要忍辱负重的战斗,他必须演好一个面目可憎的叛徒,而经历过上一场十二宫之战,眼前这场竟然并不显得有多难以下咽,死过一次让他克服了自我的阻隔和封堵。
一行人在冥界灰败如同葬礼的风中向前走去,希望鬼火一般在远方跳动。卡妙只想再次见到米罗,只为私欲。他想自己仍旧没什么长进。
而现在,终于站在米罗面前时,卡妙却已失去了他的面容。在他漆黑的视野里,只有米罗耀如星火的小宇宙。


Milo
米罗看着卡妙,冷色调的冥衣将那张脸反衬出一种必将化灰的苍白,他的身姿挺拔,无悔地忍受着身体上的创痛,那身破烂的战甲让他看起来像一棵伤痕累累的枯树。在米罗出现的同时他转过头望着这边,米罗看清他失明的眼中覆盖着再也不破晓的暗影。
一股盛怒绞紧他的咽喉,死亡应该与时间一起往而不返,卡妙却执意要以这样不堪的姿态回来。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的理由,只想抹杀卡妙枯枝败叶的灵魂。
米罗突然发起攻击,他迅猛的杀招让那三个人措手不及,十四发猩红毒针直击要害,直到撒加砸下银河星爆阻止了他的最后一击。米罗被撞倒在地,在心底暗骂撒加是不是想要报复当年他屡次出言不逊。战局一时胶着,当众人打算动用禁招来对抗时,雅典娜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小宇宙。


Camus
从猎杀到猎爱,米罗贯彻了自己的风格,那种精确,极富穿透力的无情,那种末日般的狂热足以将外在世界付之一炬。卡妙承受着天蝎座的杀招,一时只想死在米罗的手上,为这锥心刺骨的爱而捐躯。
这时撒加出手打断了米罗,作为领导者他不可能放任这场牺牲巨大的计划被阻挠。当禁招将再度被使用时,雅典娜的呼唤传来。


Milo
当雅典娜的血顺着她无瑕而冷漠的脖子淌下时,米罗才想起来她也有一具肉体凡胎。两百多年一次的圣战逼近,女神自刎赴往冥界,从冥府归来的人也要归去,至于剩下的,必将分享同一个结局。
带着雅典娜的尸体离去前,卡妙看向米罗,他的表情有种等待判决般的不确定。在米罗来得及走到他面前时,他们离开了。
不管乐不乐意,作为女神圣斗士的义务仍旧得继续履行。为了追随雅典娜的踪迹,米罗等人通过领悟第八感来到冥界。由于不熟悉形势,他被天猛星活生生地扔进第八狱的寒冰地狱,一同被扔下来的还有艾奥里亚和穆。米罗身陷囹圄,却还能趁着死前打量了一番环境,这地方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白噪音,又冷得像一场诀别。米罗环视四周,无论骸骨还是尸体都套着与他的圣衣相似的战甲,在这里,米罗窥见到神与神之间漫长争战的冰山一角,他也将沦为神手中弃之不用的棋子之一。
西伯利亚肯定不会这么冷,他想,露出一个没人看到的微笑。在脏腑被冻透时,米罗像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,满心只剩温柔的悔意和深刻的眷念。他的意识像失去冬夏的候鸟,用尽最后一丝心力寻找卡妙的小宇宙。对他的爱像烙印在舌尖的母语,随时都能脱口而出。
身体已经被冻结,与这片没有感情的雪白融为一体,而米罗的心却如困兽,在冰封的牢笼里横冲直撞。
当他们即将油尽灯枯的小宇宙终于重新交融时,两人苏醒了。


尾声
在叹息墙前,十二位黄金圣斗士聚集在此,要以女神之名照亮地狱尽头,横扫最深的黑暗。
米罗和卡妙走到对方面前,两人都恢复了风华正茂的形象,如同一切纷扰和战争都没有发生过。他们随时可以并肩同行,随时可以疯在一起,也随时可以挥手再见。他们应该去过一场有对错没遗憾的人生。
    米罗心情很好地笑了笑:“我一直想问你,西伯利亚冷吗?”
“我会用不掺水的伏特加来御寒,”卡妙说,语气柔和,“和你喜欢喝的威士忌不同,那酒没什么味道,喝起来像刀子,喝下去像烧红的碳。”
米罗挑挑眉:“没想到你是个酒鬼。”
“可惜地狱没酒,”卡妙微微笑了笑,“死前和你喝一杯好像挺不错。”
他说完后,米罗握住他的后颈,卡妙放任他靠近,他们吻了最后一次。这吻不合时宜,不顾道理,因为暌违已久显得脆弱而珍贵。
在经历漫长的分别后,两人相左的旅程终于在歧路尽头重聚,这一刻,他们只有彼此,世界下落不明。


地狱尽头,在这片最初也是最后的光辉中,米罗和卡妙一同化为烟尘。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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